耧的记忆

时间:2022-05-11 14:52:01 文章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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耧的记忆

耧是传统农业作业中最基本的农具之一,也是现代播种机的祖先。我国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有了播种机械,到了西汉武帝时搜粟都尉赵过在原来一脚耧和二脚耧的基础上,经过改良,发明了能同时播种三行的三脚耧,迄今为止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西方直到19世纪中叶,才有了成熟好用的条播机。耧的使用大大提高了播种的效率,带动了其它农业生产工具的改进,推动了农业生产的发展,使中国古代的农业文明遥遥领先于世界水平。

耧由耧架、耧柄、耧斗、耧腿、耧铧、耧杆等部分组成。根据耧腿的多少可以分为独腿、两腿、三腿及多腿耧,我们平常最为常见的是三条腿的耧。用耧播种我们唐河方言叫耩地,一般都是用牛牵引,后面一人扶耧,前面一人牵牛,调控耧距,这叫帮耧。没有牛的时候,也可由三五个人来牵引,能同时完成开沟、播种、掩盖三道工序,统一行距,便于农作物生长期间的管理和收割。三条腿的耧也可在使用中根据需要堵上其中的一条腿变成两腿耧,根据垄的排列规则以及背垄宽度间隔的不同能耩出硬似撑、背似靠等不同花样。耧斗后下方的木板上开有长方型的竖洞,设计有一个可以上下抽拉的竖木条堵在洞口上,根据待播种农作物的不同,用稍硬一点的纸剪出大小不同的栽子掖在竖木条和耧斗板的夹缝中间,用来控制种子大小不同的农作物的下种量。比如耩小麦就有“不稀不稠,塞下指头”的说法,就是说栽子调节为大小能塞下一个指尖,这样的下种量将来长出的麦子不稀也不稠正好。耧斗下方是分流仓,分流仓下面连通的就是被掏成空心的耧腿,种子从栽子孔里流进分流仓,分流仓中还有一根坠着螺母或其它东西的细绳,跟着耧的摆动一起摆动,大概是起让种子分流更均匀的作用吧。种子经过分流仓进入耧腿再落入耧铧开出的浅沟内,完成整个播种过程。在秋意渐浓的耩地时节,田野上到处回荡着坠子有节奏的击打耧斗的声音。

早些年我们村有一户人家专门做耧,我们不同姓,按照村里传下来的辈份我得问老人叫大爷,村里人通称大木匠。听老辈人讲大爷年轻时和师兄弟一起跟着师父学手艺,关键的技术问题师父一直不言传,徒弟们只能细心观察再凭借自己的天份去领悟。其他师兄弟始终没有悟出来,做出来的耧因为飘不抓地等原因,使用起来很不顺手,出师后都半途而废了。而大爷天赋异禀,天生就是做耧的料,竟然参透了其中的玄妙,原汁原味的把师父的本领学到手了。因为大爷做的耧好用,所以他家的耧能卖到很远的地方,那时候的交通不发达,经常有南阳金华甚至湖北枣阳一带的人骑着自行车来我们村买大爷家的耧。我记事的时候大爷因为年纪原因已经不再亲手做耧了,由他的一个儿子子承父业,我叫他三叔。就像他们家的耧能卖到很远的地方一样,三叔也经常需要跑到很远的地方看桑树,凭借经验觉得树干合适就买下,费尽周折运回来。农闲的时候三叔就开始做耧,先把整棵的树干截成若干段,打上墨线,再用抓钉把树段固定在门口的树上,两个人一迎一往地用大锯解成厚板,然后再分解成不同的料子备用。那时候我们村没用上电,三叔家的堂屋也兼做他的工作间,堆放着很多的楼腿、楼架子等半成品料件,还有就是工具,有磨得锃亮的斧子,还有刨子,刨身有长有短,刨刃有宽有窄,有专门剔槽的槽刨等好几个,锯也有大中小各种型号,凿子有扁平和接近四方的等几种,钻有用手拨拉的还有用绳子拉的。三叔的这些工具有时候也帮村里人不少忙,谁家需要都去他那儿借。那时候人的流动性不强,一到农闲都无所事事,三叔家就成了一个人场,特别是下雨天,时常聚集三五个人,三叔有条不紊地做着活,串门子的人吸着烟,拍着闲话,偶尔帮三叔拉个钻,捺个墨斗线什么的,不知不觉就是一晌。手工制作一张耧需要一周至两周时间,制作好之后的新耧是不带耧铧的,农户买回家后自己去街上买和耧腿同等数量的生铁铸的耧铧,顺带买一块白矾回来,把白矾熬成水倒进新耧铧预留的洞里,然后再把耧铧套在耧腿上,等白矾凝固之后这张耧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随着生产力的飞速发展,生产工具的改进也已经是跨跃式的,传统农业生产方式渐渐地走向了没落,喂养耕牛的农户越来越少,小型拖拉机的数量稳步增加,几乎达到了每户一台。耩地采用了拖拉机牵引的更为高效快捷的匀播耧,木耧渐渐失去了市场。三叔在经历了一场家庭变故之后,也不再做耧了,买了一辆三轮车做起了收粮食的生意。人们的活路似乎突然之间多了起来,农闲时间也都出去挣钱了,既使三叔继续做耧,恐怕也不会再有闲人看了。

制造和使用生产工具是人类有别于其他动物的标志,娴熟的制造、使用生产工具的过程本身就有一种美。各种生产工具都是因为社会生产力发展的需要悄悄登上历史的舞台,也是因为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淡出历史的舞台,一部农具史,也是一部农业发展史及社会发展史。如今很多地方都建起了农具博物馆,收集从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一直到现阶段仍有使用的农具作为历史见证。而生产生产工具的手艺,作为一种无形的文化遗产,却会因为承载它们价值的载体失去应用价值而失去传承的意义,无法得以留存。即便能传之后世又会怎么样?就像今天的我们永远无法通过博物馆里的石锛、石斧、石凿等原始的工具在头脑中清晰地还原出石器时代人类曾经鲜活丰满的社会生活。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将来的人类即使有兴趣一睹祖先怎么行云流水般把一棵生机盎然的大桑树变成散发着木质香味的耧的过程,一张已经没有实用价值的耧的制作过程,只会是一种苍白且孤独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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