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俱抒情散文

时间:2018-12-07 16:03:18 抒情散文 我要投稿

老家俱抒情散文

  清晨,我和妻子坐在厅房里陪母亲聊天,十岁的儿子从外面跑进家门,将一张原本白皙的脸蛋,变得灰浅黑深;身上浅红色的运动服、从袖口到腰间,形成了明显的灰带;足膝之间灰描尘染。妻子立刻站了起来,将高跟皮鞋在地上狠狠一踩,头上的长发随头猛甩,抬起右手伸出食指,伴着睁大的眼睛和紧咬的牙齿把手指向儿子。妻子的举动,吓得桌旁的母亲脸上立时失去了笑意,母亲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溜下木椅,准备护助儿子。一不小心,将宽松的上衣挂在了桌子角上。

老家俱抒情散文

  谁知、儿子对妻子这种动作表现得异常镇静。他一边嘻眉笑眼,一边从身后伸出黑白相间的小手,举起一只铜铃,在妻子面前只一晃,便嬉笑着藏向身后。也不知是儿子的笑态,还是那叮当作响的铃声,使妻子的动作发生了新的变化。她弯腰伸手去儿子身后意欲夺铃。儿子惊恐之中,采取了一个简单的低头转身,便迅速从妻子臂手间挣脱逃离,妻子欲追,被我拦住。这一幕,短得仅在母亲迈步之间。桌旁的母亲看得仔细,直把自己笑得泪流满面。

  “想看铜铃吗?”我笑着问妻子。见妻子点头,我接着说道:“老宅里有呢!”

  妻子听了,睁大了惊喜而又疑惑的双眼。那是因为,二十年前,一家人已从老宅里搬进了这座新宅院。自妻子与我结婚后,每次回家探亲,都是在这座新宅里度过假期,便匆匆走向工作岗位。妻子还不曾进过老宅。就连在家居住的父母,无事也很少进到老宅。究其原因就,是老宅距新宅有半村之隔。

  母亲边擦眼泪,边又笑着坐回原处。听得我们的话意,便伸手拉移桌面上的杂物,寻找一番后说道:“你爸可能在老宅哩,钥匙是不见了。”正说话间,父亲领着躲在脏兮兮的儿子身后走进了家门,顺手将一串钥匙放到桌上靠墙处。母亲伸手抓过钥匙,转身递到我的手里。我拉着妻子,便向老宅走了去。

  老宅盖着高高的门楼,大门面东而开,厦房建在门楼两侧,中间的门楼与两边的厦房屋墙连建在一起。外墙上的泥皮,被两水浸袭得破烂不堪。大门上的油漆,被岁月的风雨冲刷得只露出木板本有的陈旧之色,门上的铁环和门扇两边的钉盖依旧排列有序。门前那两个磨去了棱角的石墩上,沿积着岁月的泥土。有所不同的是,那童年时白天从不上锁的大门,如今多了一把很不协调的铁锁,妻子和我同时推动门扇,门、发出沉重的声音。

  “呀!”妻子失声惊叫:“这么厚的门哪?!”

  环顾院内,杂草侵庭,屋檐下,蜘蛛凭空在四处设下法网,吓得妻子不敢迈脚。我从院侧捡来一支玉米杆,上下舞动着,将四下的网络打落。妻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来到院庭之中。

  院庭里,三面建有住房。南边是两间东西走向的厦房,也是父母住过的地方。屋檐下的门板依然黑色,墙上挂着妹妹儿时穿过的一双“老虎鞋”。妻子见了,马上近前,翻来复去地观看那双奶奶用针线绣成的花鞋。鞋上的老虎依然清晰可辨。虽已失去了往日的色彩,但仍然看得出奶奶精巧的制做工艺。妻子欣赏许久,抬头时,发现了上房屋檐下悬挂的柿饼;这才放弃“老虎鞋”,大步流星地向上房走去。

  上房建在地基较高的厦房屋后,门窗与门楼平行着向东而开。小时候,上房的门总是挂着那把铜锁。我只能站在门口,让视线越过门楼,观望房屋以外的麦场,院里院外,可尽收眼底。我尾随妻子向上房走去,经过夹建在厦房与上房之间的厨房时,发现屋檐下奶奶做的酒麯,因缺少粮食酿酒,酒麯一直没有派上用场,仍然用蒿草包扎,连同遗憾挂在那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厨房西角靠近上房的山墙已经倒塌,裸露着一根土色的木柱,仍承顶着房梁,虽使房顶平安无事,但已宣告基础产业破败。里面的木椽和墙壁,被炊烟薰烤得漆黑的迹象,与外墙形成了显明的色比。一阵微风吹来,从厨房里卷出的烟草味,仿佛又闻到了奶奶和母亲当年在厨房里将薯蔓和野菜烧成饭的味道。透过倒塌的墙隙望去,当年奶奶用红薯叶积酸菜用过的大缸,已被倒墙砸去了一少半,缸盖已不知去向。锅台被墙土埋的迹象无存。

  “快过来!”妻子一边招手一边喊:“帮我摘柿饼吃呀!”

  原来,妻子已经沿石阶走到了上房屋檐下,站在明媚的阳光中,抬着脚后跟,伸着一只胳膊,仰望着母亲悬挂在屋檐下的柿饼,用手指把柿饼串碰得东摆西荡,怎么也抓不着柿饼。于是,我沿阶而上,抬手摘下两只尚未成饼的柿饼,递到了妻子手心。看来,任何动物也逃脱不掉食物的诱惑;妻子马上贪婪地吮吸柿饼里的果汁。我回过头,发现上房褪色的门板上,隐隐地对印着两个“忠”字,裂卷的油漆和布满裂纹的门板,恰似爷爷那张苍老的脸上布满着皱纹一般记录着沧桑的岁月。我爬在门板上,借两扇门板之间的缝隙,顺着阳光的射线向上房里观望,只见,黑色的木桌上摆放着爷爷和奶奶的遗像,旁边乱放着香炉和蜡台。

  “看什么呢?”妻子吃了柿饼,拉抱着我的一只胳膊喊道:“找铜铃呀!”

  在妻子的强行催促下,我来不及对着上房喊一声爷爷奶奶,就恍恍惚惚走下了石阶。

  庭院北侧,与南房对应着建起的北房,建筑最长,它避开高雄的上房,沿上房北侧一直建到后院,北房里有通往后院的`大门。

  站在北房门口,黑色的门扇上印有红色的毛主席头像。屋檐下的土墙上写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字样;不知是体现了领袖对人民的忠告;还是体现了老一辈劳苦大众的斗争精神。推开房门,屋子里光线暗淡,靠窗处,那台古老而又熟悉的织布机照旧陈设在那里,这台编织我童年新衣服的机器,在奶奶的生活里显得十分重要,自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奶奶就坐在织布机上,从冬到夏,编织着被子、床单、衣服,编织着希望和梦想,编织着家里每个人的生活和喜悦,同时,也编织着奶奶的人生。如今,机器上的灰尘,几乎填平了几代人在木机搬板上磨下的深深的掌槽。奶奶那双小脚踩动机板时磨留下的凹痕上,爬着一只壁虎。

  记得,妹妹十多岁的时候,曾大胆地爬上过这台机器,学着奶奶的样子织布,一下手,就把梭子给贯了跤,正巧奶奶进门,吓得妹妹“哇”地一声就哭,奶奶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教妹妹如何踩跤和接梭,还说:“你妈妈也是从这台机器开始,才变成生产队里织布能手的。”

  透过织布机旁的小门,奶奶房间里的土炕上,只剩下那台纺车放在炕头,纺车上的油绳已年久断裂,车轮不规则地停放在那里,被奶奶用手磨得光滑的把柄,依旧闪着木质的淡光。那盏油灯,默默地站在墙腰的灯台上,已是油空肠干,满身尘埃,仍然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奶奶存放棉线用过的小箩筐,反爬在炕中央,身上的灰尘几乎埋平罗沟。我的心,也像小箩筐一般倾倒,心情比小箩筐上的灰粉更加沉重。泪水从眼睛中淹溢出来,糊进眼里,似乎又回到了童年……

  在那没有玩具的童年里,是小箩筐伴我坐在奶奶身边。奶奶穿着黑色的布衣,盘着小脚坐在纺车前,墙上点亮的油灯发着暗淡的弱光,照在奶奶花白的发间。灯下,奶奶瘦得可见骨骼的脸,随着纺车起伏,夜纺的车轮,发着匀称的轻声,我抱着小箩筐坐在奶奶怀里,听着《狼来了》的童话。直到鸡叫时分,从梦中惊醒的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睡在被窝里,奶奶正在吹灭油灯,悄悄地俯下干瘦的身躯躺在我身旁。每年,家里收回一些新棉花,奶奶将纺出的第一根线,用她那干枯的手指,绑在我和妹妹的手腕和脚腕上。

  “哎哟——”妻子一声惊叫,牵回了我的思绪。“蝎子——蝎子——”妻子一边后退,一边指着地面大声喊道。

  两只大蝎子似乎成了这里的主人,主动爬上前来,妻子急忙将我拉到屋里宽畅处。

  穿过空荡的后房,拉开后门,后院里的院墙已残缺不全,没有精神支柱的院墙,在时代的风雨中倒落的石块,丑态百出地卧在院墙脚下,暴露着秃裸的头顶,向蚂蚁宣播自己的伟大。院墙内,茂密的树木遮盖得院内阴阴森森。北角墙下,那棵粗壮的香椿树,被一条从墙缝里长出的葛藤缠绕着,藤条已蔓延上树头,香椿树挣扎着将枝叶向上伸展,躲避藤条;葛藤死死缠绕上树头,发展藤势。正义与邪恶在阳光下无声地斗争着,抗争着。

  后院里,对应地在两边建起两间矮小的厦房。北边一间是磨房;南边一间是马房。马房上的瓦间,绿草登顶唱风,全然不知墙体几乎马上就要塌陷,那些愚顽不化的石头们,横七竖八地散抱着腐朽的墙柱。奇迹般地支撑着房屋,任凭绿草挥舞,吓得谁也不敢近前。不过,磨房墙体,全然采用顽石砌成,虽有几丝裂缝,但立场坚定,老志不移,表现出愚顽可靠的强硬架势,体现出正直不偏的个性,沉稳地慎防裂变。

  磨房的门环上,还挂着那把套筒式铜锁,我将马牙钥匙插进锁孔,抽出锁芯,将门打开。房中那台用石头和泥巴筑起的石磨上的磨扇,不知什么时候已光荣地走下了岗位。情绪低落地卧在房中。当年,爷爷和父亲忍着饥饿,将玉米芯砸烂,放进石磨里,推出木粉使得一家人赖以养命的家具,就这样遗弃在磨坊中。

  “铜铃在哪儿啊?”妻子追问。

  我绕过石磨,妻子也跟来,转身时,妻子碰到了门后的箩柜,米黄色的西服上,沾了一片灰土。

  “这是什么?”

  “这是箩柜”。我告诉妻子。“我小时候,家里就是用这台石磨把麦子、玉米、黑豆磨碎,再倒进箩柜里,让麦麸和面粉进行分离,再将分离出来的麦麸放进石磨,三番五次地进行磨碎,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傢具。这台石磨在我的记忆里,爷爷、父亲、母亲、姑姑、姑夫,我和妹妹都推过,奶奶是小脚,守着箩柜箩面。记得曾经借过生产队里的牛,给牛的眼睛上蒙一团厚厚的眼罩,恰似现代女人的胸罩,不过,厚得让牛看不到一丝光亮,然后,将牛栓在磨扇上,尾绳挂在磨杠上,牛为了寻找光明,就会不停地向前奔走,却一直围着磨道转圈。农忙季节,牛在地里拉犁,或雨天,一家人来到磨房,将少得可怜的口粮放进石磨,硬是连麦麸也推成面粉,囤积起来,等天气晴朗,爷爷、父亲、母亲都下地干活,奶奶在家里纺织做饭,带着我和妹妹,从这屋忙到那屋。从黎明忙到深夜……”妻子听了,不时地点头。

  “这么长的箩柜,怎么箩面呀?”妻子不解地问。

  我伸手打开柜盖,借门外的光线,看到柜子里的箩架仍然洁净光滑,于是,试着绞动箩柄,里面的箩架便前后移动,只是声音已变得沙哑。妻子爬在柜前,看了又看。

  “那里边是什么傢具呢?”妻子指着房子里面的土车问道。

  “那是土车,用来搬运贷物的工具”。我边答边走到车前。你来看,这车轮是用木头做的,早已退休多年了。”

  “这是干什么的呢?”妻子指向马鞍。

  “这是马鞍,在土车无法行走的小路上,用马鞍将贷物驮在马背上用的。”我见妻子听得认真,又说:“不过,自我记事起,从没见到过马,见到的,只是马脖铃,就是儿子手里拿的铜铃。”

  说话间,我走到墙角,从磨房墙上拿下一串马脖铃。在灰粉散落的同时,马脖铃也“叮叮当当”地发出悦耳的响声。妻子高兴得急忙近前,只听得一阵乱响,马脖铃散落在地,扑打得屋子里尘土飞扬。

  原来,马脖铃是用红色的布条编织而成的马围脖,在编织中,将铜铃加系在里面。由此可见祖辈们对马的感情。

  妻子蹲在地上,抓过一只铜铃,用手拂去铃上的灰尘,铜铃变得黄亮起来。我讲道:“儿子手里的铃,肯定也是这一串里面的。”

  “你怎么知道?”妻子好奇地问。

  “这里只有八只铜铃,每串马脖铃是串九只的。”我回答说:“我小时候也玩过马脖铃,每次都是拿一串在后院里玩,从没敢拿到前院里去。”

  妻子转身走出磨房,站在光线较好的院子里,仔细观赏铜铃。铜黄色的铃,是用薄薄的铜皮打造而成的,铃体是蛋园型呡口铃,上有群花修饰,花间夹写着“五谷丰登”篆写字样,中间开阔处,打制着“孔子教学图。”孔子背后,大树展枝,喜鹊静望,山青峦茂,孔子面前,场地开阔,学子们坐在乱石木凳之上,盘发在顶,衣着古朴,相貌天真,坐姿各异,没有一点专业规范的迹象。孔子执书在胸,一手捻须,面带喜悦,目露仁和,头扎发结,容貌活灵活现,气度跃然图上。

  我站在院中,环视着上房背墙上悬挂的犁、锄、攫、耙等农具,这屋里屋外的件件傢具,在我的心中是那样的熟悉和清新,几乎都能感觉到它们的重量,它们,都有讲述不完的故事。也正是这些傢具的存在,记录着中国农民的生活史和发展史,也记述着中国劳苦大众的苦难史和奋斗史。

  突然,我惊奇地发现,院子的草丛里,有一道金光闪过。我走到发光体前,发现了儿子从城里带回来的玩具机器人。这个用塑料壳制成的人,头上镀着金色的头盔,身上穿着彩服,这是老宅里唯一具有现代代表意义的产物。自然受到了院中小草们地热烈拥待。

  “叮当当……叮当当……”儿子高兴地举着铜铃奔进后院,看见妻子手里的铜铃伸手便抢。这时,父亲也随着走进后院。年迈的父亲站在院中,四下环望一阵,长长叹一口气说道:“唉——老宅撑不了多久啦,看看,两边邻居都盖起了洋房,硬把地基高抬了许多,每逢天雨,雨水难退,时间长了,就要毁坏的。”

  带着父亲的问题,我和妻子伴着父亲离开了老宅。走到村邻门前,看到新盖起的平房前彩瓷帖面。邻居大门前停放着一辆农用汽车。父亲嘴角咬着烟袋,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斗里的烟,一只手拉着孩子的手,任凭孩子如任何晃动手中的铜铃,父亲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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