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亲娘抒情散文
若不是母亲摔断了腿，我还糊涂地认为我那即将九十高龄的母亲身体还很硬朗。
每次回老家，看到母亲能自己走来走去，并且还能自己烧火做饭，我总有一种母亲还很健康的感觉，与别人说起话来也是一种母亲不需要我操心照顾的自豪感。有一次我回老家时，哥哥嫂子们都围在母亲的老屋里热热闹闹地说话，母亲则坐在炕上侧着耳朵倾听着我们说话的内容。末了，母亲问道你们都说了些啥，我咋一句也听不清。大哥笑着说，咱娘真老了，不但听力不行了，平时若没别人在这里说话，咱娘连喘气都开始哼哼了。白天我们在蔬菜大棚里忙，吃饭都没有正点，咱娘自己一人在家，常常是做一顿饭就够她自己吃一天的。但咱娘也闲不住，经常柱着拐杖到邻居家去串串门、说说话。那时，正好赶上我搬新楼房，害怕所养的宠物狗将家中弄脏，我和妻子做了大量的工作，终于说服了女儿，将狗狗送回了农村老家，由我母亲代养。起初，我觉得这样挺好，哥嫂在塑料大棚里忙活时，狗狗不但能跟母亲做个伴，解解闷，而且也能给母亲增加了一些活动身体的机会。但后来大哥却在电话里对我说，这却给母亲增加了负担。现如今，到村里去偷狗的人很多，像这样一条长得膘肥体壮的狗，自然是偷狗之人的首选。母亲怕狗万一被别人偷去，就千方百计地看护着。闻听此言，电话这端的我愧疚之心顿生，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尽是些母亲拄着拐杖、颠着小脚于烈日下寻找狗狗的画面。星期天，我去接狗狗，但母亲却不让我接。当我把怕累着母亲的话说出来时，母亲的一句话让我顿时潸然泪下。“孩子没在老家呆过，本来就对老家生，狗狗在我这里，她对老家还有个念想。”
腿部受伤的母亲，真的需要别人伺候了。先是三个姐姐和两个嫂子轮流在母亲那里照顾，不知不觉间就是两个多月。两个多月来，母亲愣是没有下炕活动一下。问她感觉怎样，她仍然说疼。一次，大哥的蔬菜大棚里农活正忙，正在照顾母亲的大姐便嘱咐好母亲后到蔬菜大棚里去帮忙。回到家中时，细心的大姐发现原先在客厅里摆放的小凳子变了样。姐姐明白了，母亲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但她却不愿下地，害怕她一下地，子女们就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家中忙活，家中又剩下她独自一人了。姐姐哭了，她把她的想法告诉了大哥，大哥也眼里噙满了泪水。就这样，母亲开始了到子女们家中轮流照顾的生活。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立即开车来到了大姐家中。大姐告诉我说，咱娘在这里心情很好，平时我也能搀扶着她下地活动一下。你工作忙，有我们几个轮流着养就足够了。
见我和妻子到来，母亲自然非常高兴。一个劲地说她比原来强多了，已经能独自走几步了。只是买的轮椅一直闲着，又让你们白花了冤枉钱。我把来意跟母亲说明后，母亲爽快地答应了，大姐也说一起跟着到我家看看。当车进了河口的开发区后，母亲说这是到了哪里，我咋一点印象也没有。我跟母亲说，这里已经是河口了，这些楼房都是这几年刚建的，原先这里还是一片庄稼地。母亲说也难怪，从我最后一次来河口，差不多已经二十年了。我说可不是咋的，那时您的小孙女刚刚三四岁，现在都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母亲就感叹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快了，不知不觉二十年就过来了。生活困难时，一天咋那么难熬啊。
来到我家的楼下后，我蹲下身去跟母亲说：“娘，我背您上楼。”妻子和大姐担心地说：“你能行吗？”“行，依我的.体力背咱娘应该没问题。”我背起了母亲，一步一个台阶地爬上了三楼。说实在的，这是我第一次背母亲。之前，尽管母亲生了好多次病，但都是由家中的两个哥哥或背或搀地在医院来回检查，直至病好了以后才告诉我。母亲安静地趴在我的背上，双手搂着我的脖子。此情此景，顿时让我的鼻子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晚上，我们一家人说话说到很晚很晚。若不是大姐催促，母亲还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我凑到母亲的耳朵旁大声地对母亲说：“娘，从今晚上开始由我陪您睡。晚上我照顾您，白天让您的儿媳妇照顾您。我大姐在这里玩几天就得回去了，塑料大棚里的菠菜该割了。”“那可不行，我一晚上得上好几次厕所，你和我一块睡第二天哪有精神头上班。我早想好了，我带着你大姐一块来，还得跟你大姐一块走。娘帮不了你，也不想拖累你。我在这里待几天，你就算尽孝了。我那么多孩子，咋能偏偏就拖累你。回去后，我在你大姐家住几天，然后就到你二姐、三姐家中去。她们没种大棚菜，冬天不忙。等快过年时，我再回咱家。那时，我也许就能走路了。只要我能走，我谁也不需要你们照顾。”
“咱娘说得对。来之前，我就和咱娘盘算好了。咱娘真的不能在你们这里长待。你们放心就行，老家有好几个姐姐和哥嫂，决不会让咱娘受丁点难为的。百孝顺为先，你要是强把咱娘留下，她非急出病来不可。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就别再考虑其他的了。”大姐看着我和我妻子说道。
那一夜，我和妻子躺在床上久久地无法入睡。“岂无远道思亲泪，不及高堂念子心”啊。母亲是老了，但老了的母亲心中仍然挂念着她的子女。与其说母亲到我这里来养老，倒不如说母亲是为了看看她的儿子所生活的环境和状况。夜已经很深了，但隔壁的房间里仍不时传出母亲和姐姐说话的声音。
第四天早上，母亲执意要走。因单位有会要开，开完会后我还得去诊所打吊针，便没能亲自去送母亲，是妻子叫来了我的侄子将母亲背下楼去，由她送母亲回到姐姐家中。等中午下班回到家中后，望着家中空荡荡的房间，一种酸楚之感顿时袭上了我的心头。忽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妻子打电话来询问我吊瓶打完了没有，说老娘不放心，非得让打电话问一下。
哦，一个人，甭管岁数多大，有娘就是孩子，有娘就有温暖。哪怕娘老得不能替我们分担什么或给予什么了，但那份浓浓的母爱却足以滋润世间任何干涸的心田。世间最动听的声音是母亲的呼唤，世间最温暖的亲情是母亲的牵挂啊！
我跟妻子说你让咱娘接电话。于是，我对着手机高声叫了一声娘，并告诉她我的嗓子已经好了。放下电话，我突然感觉到不知啥时眼泪已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
啊，叫娘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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