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声随笔散文

时间:2018-09-27 16:22:46 随笔 我要投稿

岁月无声随笔散文

  最近,时常做傻事。我会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人闲逛到以前住的地方,站在自己千百次经过的十字路口,呆望已然变成一堆废墟的林山新村。我有些恍惚,也许,每个人,每件事,都注定在一个极其精确的坐标上,错过了那一秒,偏移了那一寸,再回首,都只能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了。

岁月无声随笔散文

  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在外地工作,我和弟弟还太小,他们只好把姥姥从老家接来,照顾我们的生活。

  姥姥很爱干净,她月白色的对襟上衣,总是有股淡淡的洗衣粉味儿。那个时候,姥姥已经是满头银发。每天无论多忙,她都会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扎一个低低的小辫,然后,把它往上一窝,用几个黑色的卡子固定,就成了一个小小的发髻。在很多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姥姥搬出大盆,拿出搓衣板儿,拽一个小凳子,在院子里悠然地洗衣服。我和弟弟会忍不住蹲在大盆边儿,伸手捧大盆里雪白雪白的泡沫儿,然后,一口气把泡沫儿吹散在空气里。天气暖和的时候,姥姥会烧一大锅热水,挨个儿给我们洗头。表妹的头发又多又长,因为不常洗头,头上长了虱子。每次洗完头,坐在太阳底下,姥姥眯缝着眼,用一把篦子,一绺一绺地给她梳,每梳一下,就拨弄一下篦子密密的齿儿,我们会蹲在旁边盯着地上,看四处逃窜的虱子。我们还没数清楚有几只,就见姥姥翻转大拇指,“啪,啪”几声,虱子就定格在了地上。

  七八岁正是长个子的年龄,我们饭量很大,而且,孩子多,难免会有青黄不接的时候。周末的下午,姥姥常常带着我们,到附近的田野里挖野菜。初春的季节,阳光洒在身上很舒服。风,不再凌冽,而是像妈妈温暖的手,轻抚脸颊。田野里,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开得正盛,很多人在田埂上放风筝。姥姥挎着一个大大的荆篮,在田埂上边走边看,她大眼一扫,就能知道哪块儿地野菜比较多。放下篮子,她双手并用,好像周伯通的互博术一样,很快,篮子就盖住了底儿,再一转眼,就是满满一篮子的野菜了。时常,我们挖了一会儿,就耐不住性子,跑去捉蚂蚱,看别人放风筝。望着风筝遥遥地飘在天上,我时常想,爸爸和妈妈在哪儿,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回到家,姥姥仔细地将野菜根儿上的土洗干净,把水控一控,然后,拌上适量的面粉,面粉不能太多,否则蒸出来的菜太干;面粉也不能太少,否则,菜就会太黏。把菜和面粉拌匀,就可以上锅蒸了。野菜蒸熟的时候,那种清香溢得满院子都是。趁着蒸菜的空挡,姥姥会剥几个蒜瓣,在蒜臼儿里捣成蒜泥儿,调进油盐和酱油,有时候,会加一些南德调料,拌进野菜里,搅匀,就可以吃了。一次,隔壁做生意的刘阿姨来串门儿,看到我们在吃野菜,眼里是满满地不可思议。姥姥让她尝尝,她连连摇头,禁不住姥姥的热情,勉强尝了一口,后来,刘阿姨常常跟我们一起挖野菜。

  刘阿姨很热心,她看到姥姥一个人,带着六个孩子不容易,隔三差五地接济我们,或是一碗饺子,或是一块儿肉,或是一些零食。每一次,姥姥都搓着手,感激得不知说些什么好。姥姥也时常会把挖来的野菜,送给刘阿姨,刘阿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姥姥会帮着带一下她三四岁的儿子。一来二往的,姥姥就跟刘阿姨成了好朋友,天气好的时候,她们会边晒太阳,边聊天。姥姥的针线活儿很好,妈妈说,我们姐弟小时候穿的棉袄、虎头鞋,用的围脖儿,都是姥姥一手缝制的。刘阿姨给儿子做衣服的时候,常常会请教姥姥,姥姥总是耐心指点,有时就亲手代劳,她戴着老花镜,把细细的线头剪整齐,用嘴唇湿一下,眯缝着眼,穿针引线的样子,好似她在给自己的孙子做衣服一样。衣服做好了,刘阿姨眉开眼笑的,突然叹了口气说:“大娘,你现在替我做衣服、带孩子,以后,你们搬走了,我可咋办啊……”

  姥姥只呵呵一笑,说:“你看看……”

  刘阿姨的丈夫特别喜欢喝酒,一次,喝酒喝到胃出血,医生说,再照那样喝下去,迟早会把命喝没的。刘阿姨吓坏了,那段时间,每一次,刘阿姨难过得红了眼眶的时候,姥姥都想安慰几句,可是,她又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是眉头一皱,叹一口气,无奈地说:“你看看……”

  一个周末的下午,姥姥、刘阿姨和刘阿姨的妈妈,在院子里晒太阳。我的两个弟弟突然就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等姥姥她们进屋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得难舍难分了。刘阿姨帮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两个人拉开,姥姥尴尬地笑笑,说:“你看看,这些孬孙们……”

  刘阿姨摆摆手,笑着看看两个脸憋的通红,气鼓鼓的孩子,说:“小孩子搁气,没事儿……看这俩孩子,是挺犟的。”

  “这大的,心灵是怪心灵,就是孬孙,老欺负那小的……”姥姥笑着,语气里似乎有种骄傲。

  在我家的对面,有一个很大的礼拜堂,每到周末,都会有很多中老年人赶过来做礼拜。我们经常去玩儿,看那些人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地“主啊,万能的主啊”地虔诚祷告。节日的时候,还会表演节目。至今,我仍然记得他们一群人排练《十三不亲》的情景,领唱的是一个个子高高的,皮肤有些黑的中年妇女,声音有些尖,调子却把握得极准。姥姥偶尔也会去礼拜堂,但是,她从不祷告,更不跟他们一起唱歌,因为姥姥信的是神,供奉的是孙大圣。那时,家里没有电视,早早吃过晚饭,姥姥就在昏黄的灯光下,边做针线儿,边讲神的故事。表哥上五年级的时候,一天他从地里回得很晚,开始的时候还很正常,半夜的时候,突然就跟舅舅吵起来,吵得很凶,看表哥的架势,甚至想跟舅舅动手,舅舅气急了,拿了鞭子就往表哥身上招呼。表哥也不喊疼,只是梗着脖子,冲舅舅大吼:“你打死我吧!打死我算了!”甚至把菜刀拿了出来。

  平日里,表哥虽然经常跟舅舅顶嘴,但是,从来没有像那次一样不要命。舅舅和妗子看情形不对劲儿,就赶紧叫了姥姥过去。姥姥看了一下,厉声骂了起来:“谁家的孬种,鳖孙儿,敢来害俺,看我明儿能饶了他……”

  姥姥骂了几句以后,表哥突然就正常了,惺忪着眼睛,看看舅舅和妗子,问他们是怎么了,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舅舅和妗子忙去看他身上,居然一条鞭子印儿都没有。这件事,姥姥不厌其烦地说了很多遍,每一次最后,她都会虔诚地说,孙大圣在保佑着我们。

  小孩子免疫力低,很容易生病。一次,我的大弟弟运升高烧不退,满脸通红,眼睛紧闭着,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姥姥着急得四处借车子,送弟弟去医院。刘阿姨和房东的女儿小娇,也帮忙打听谁家有车子。最后,好不容易借来了架子车,表哥、表姐和我们七手八脚地把运升抬上车,窄窄的胡同里,架子车堪堪擦过墙边,姥姥倾身向前,不时有砖头挡在车轮下,我们就使劲儿往前推。姥姥埋头在前面疾走,我们五六个孩子在后面跟着,队伍浩荡,不时有路人好奇地回头看。县医院很大,在那里看病,绝不会像在村卫生所看病一样简单。姥姥跑前跑后地逢人必问,才勉强挂号,然后缴费。缴费的时候,我看到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钱,一毛的、两毛的、五角的、一块的,摊在柜台上,好多钱。听到医生说,打了吊针,退了烧就好了,没什么大问题,姥姥才松了一口气。运升刚挂上点滴,姥姥就冲了出去,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原来,她只是要上厕所。或许是太着急了,一头冲进男厕所,出来以后才发现。

  实验小学在东关,而我家在大西关,每天都要走很长的路。路上,我和弟弟妹妹们总会盯着路面,发现烟盒或者漂亮的外包装纸,我们会兴奋地捡起来。等烟盒积攒到足够多,我们就拿去卖废纸,凑回家的路费。那个时候,除了看电影,回家是最让人期待的一件事情。很多时候,路费都不够,姥姥就一大早带着我们出发,在回家必经的南关路口“等车”,有时候是拉砖车,有时候是货车,有时候是农家车,姥姥总会招手把车拦下,几句话以后,我们就皆大欢喜地上车了。下了顺风车,我们还要再走七八里地的路。路上,我们或者聊天,或者跳皮筋,不知不觉,家已经遥遥在望。通常,姥姥都不怎么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往家的方向走,偶尔会念叨一下说,你姥爷一个人在家里,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他做饭;他的衣服脏了,有没有人给他洗……

  那一年,我在姥姥家过年。爸爸和妈妈被迫背井离乡,舅舅也不得不留在外面过年,家里一片愁云惨淡。那天下午,姥姥和姥爷在厨房里蒸馒头。姥爷烧地锅,姥姥揉面。我和表姐站在厨房门口默默地看着,偶尔说句话。

  “去堂屋拿个篦子过来。”姥姥突然说。

  我一时走神儿,站着没动;表姐也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姥姥蓦地骂了一句:“堂客!”

  我和表姐哈哈大笑起来。我不明白,姥姥怎么会突然说“坦克”,我们跟军事上的坦克有什么关系。后来,回想一下,妈妈不听话的时候,我似乎也听姥姥骂过:“你个堂客。”但是,我却始终不知道什么意思。忍不住问妈妈,妈妈说,堂客就是结了婚的女人,姥姥骂我堂客的意思,是我早晚是别人家的媳妇,不是自家人。

  四五年前回老家的`时候,路过县城,忍不住寻觅以前住过的地方,除了那座每天上学必经的桥有些面熟外,那每到周末,都热闹非凡的礼拜堂,西关大片大片的油菜地、小小的四合院、窄窄的胡同,甚至我们曾经千百次等车的南关路口,都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我好像一直在做梦,梦了二十几年,突然醒了。

  那时,姥姥是挺享福的,她不用操心有没有钱,儿女是不是孝顺,某件事该怎么决定,因为有姥爷在。姥爷会修自行车,而且,修得很不错,不少人都慕名找他。家里缺了什么东西,不用姥姥提醒,姥爷就添置了。舅舅和妗子们,对姥爷也很是敬畏。后来,姥爷去世了,姥姥一下子没了依靠。她放下面子去求儿子养活,她小心翼翼地干活儿,只为不看儿媳脸色,她节衣缩食,只因为她不会挣钱,再也没有人像姥爷一样,替她分担,为她操心。

  大学刚毕业那年,我和运升一起回家。见到姥姥的时候,她正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呆坐着,手扶着拐杖,拐杖的握手,已经被磨得发亮。姥爷去世不久,姥姥的眼睛开始模糊,医生说是白内障、青光眼。因为延误了治疗,姥姥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也许是很久没有人陪她聊天了,她紧攥着我和运升的手,不住地说话。虽然姥姥气馁地说,一天天地拖累着儿女,招人嫌,不如早点儿死了算了,但是,我看得出,她是想好好活着的。运升安慰她说,他会算卦,姥姥还能活几十年呢,而且,外国有种眼镜,只要一戴上,眼睛立马就能复明了。姥姥眉开眼笑地说,好,她等着运升给她买那种神奇的眼镜……

  终究,姥姥是没有等到重见光明的那一天。

  回家奔丧的时候,我见到了十多年不曾见面的舅舅。我很讨厌他,在我看来,就是因为他的不孝,才延误了姥姥的病情,以致姥姥的眼睛看不见。舅舅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头上满是灰尘,似乎好多天没洗过头了。脸上深深的皱纹那么明显,衣服也很不合身,裤子胖得可以塞下两三条腿。一双军绿鞋上沾满了泥巴。舅舅年轻的时候,是极爱干净的,每天都打扮得很光鲜,可是现在……那一刻,我突然不恨他了——舅舅也老了。

  跪在姥姥的灵前,看着遗像上姥姥温和而慈祥的笑,我有些恍惚。第一次近距离的面对死亡,是三年前徐伯鸿老师的去世。平日里,徐老师很健康,常常见到他扛着钓鱼竿,骑着山地车,到处转悠着钓鱼。散伙饭的时候,他还跟我们拼酒,还豪放地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两个月以后,正当壮年的他,却猝然离世了。人生不是很坚强,很悠长的吗?怎么突然间就变得比玻璃还要脆弱,短暂得让人毫无防备了呢?小姨一直哭,哭到眼泪鼻涕不分彼此,哭到嗓子哑了,仍然止不住。她趴在姥姥的床头,撕心裂肺的喊:“我的亲娘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几天,再过几天,我大姐就回来了呀……我以后来看谁呀……”

  我真的没有很悲伤,只是,脸上的眼泪默默地湿了干,干了又湿……

  姥姥和姥爷合葬了,萧索的坟地里,那一座沧桑的旧坟旁,瞬间就多了一座刺眼的新坟。我们没有停留很久,表姐的儿子生病了,她还得赶回去给他打点滴。头发灰白、背有些佝偻的舅舅和妗子,相互搀扶着走在前面,表哥、表姐默默地跟在后面。走了几步,我不禁回头,孤零零的坟前,纸钱化成灰烬,犹如黑色的蝴蝶,在风里上下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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