箍窑优美散文

时间:2018-12-02 20:04:19 优美散文 我要投稿

箍窑优美散文

  想起那样的景象,我的浑身就不由沸腾起来。力的张扬、情的渲染,还有那穷的无着,构成了那种景象。箍窑,我永远忘不掉的记忆!

箍窑优美散文

  箍窑,需要积攒,三年五载,甚至一辈子!

  旧时家乡多窑。窑分两种,一种依崖而凿,一种平地而箍。依崖而凿,需要条件,无崖不行。无崖本可造房,但农人办不到。农人穷的掉滓,只能打土的主意。幸而,土有粘性,可抟来揉去,任农人方的、圆的,自便。

  但,箍窑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要力气,二要粮食,三要钱。力气是长在身上,取之不尽,可以忽略不计。但粮食和钱不能忽略不计。粮食和钱有限,需要积攒。

  箍窑要举村而动,助忙人不要工钱,但要管饭;对师傅就要付一定的报酬。从孩娃七八岁起,住处紧掐的人家就开始积攒粮食箍窑。十多年光景一晃就到,没有住的,谁给媳妇?

  邻居满叔攒了十多年,粮、钱不知攒的如何,窑是到不箍不行的时候了,来哥二十多岁,有人上门说媒。满叔一半喜一半忧,喜是有人给娃提亲了,忧的是没窝。满叔兄弟3人,上院四埝窑洞,加上父母各占一埝。满叔儿女两双,来哥多年伴三爷住隔壁门前的小房里;二子挤在饲养院七爷的身边;小儿像鼠,钻在旧时躲土匪、日本的窑后拐窑里。

  满叔加快箍窑的步伐。早在几年前,满叔就动土了,在院里北侧夯了窑基。地方有限,却只能箍两埝。两窑三基。那基,宽四尺,高六尺。前几年攒点粮食,满叔怕守不住,就变成窑基,矗着。

  窑基,无土不成。用夹板夹着,一层一层砸,先用圆杵砸,再用平杵砸,后用石夯砸,人山人海,干了几天。每有起基、箍窑,生产队就放假,所有劳力都来帮忙,这是大家义不容辞的事情。基成,有夸满叔不简单,会过日子。满叔就笑,是那种苦不苦、甜不甜的笑。

  满叔、来哥,下晌就到土场育土。二子、三子放学也来育土。有人就笑老二、老三说,大给你大哥箍窑娶媳妇,你俩忙活甚。说的来哥满脸通红,老二、老三则掂着锨,窃笑。

  育土,为的是打土坏。我那儿一带将土坯,不叫土坯,叫“胡起”。现代汉语辞典没这词,遗憾!这词重要,人就住在这词里,怎能没这词?

  育土有讲究。从高崖上刨下的土是生土,块多,料礓多,树根多,不湿,就要育,像育儿一样细细地。育时,把那块敲成碎面,把那料礓、树根一一拣出。还要再一层一层洒上水,润润的抓一把能团住。来哥、满叔见天就到土场育土,那的育的土就见天地长,长得小山似的。有月时,来人也来,常常干到深夜。来哥抗着家伙出门时,满叔和满婶就把一种“喜”写在脸上,不说。放羊的铁子,没事儿就蹲在崖头看来哥育土,笑叫,“还是娶媳妇劲大,不乏。”来哥听了,拾起料礓佯扔上去。铁子更笑不止,来哥心里热乎乎的,常盼他来。

  土育的差不多了,“捏服”一阵,就请人来打“胡起”(用不惯“土坯”的词,听那生分,还是用“胡起”好)。“胡起”分两种,一种四四方方,齐角;一种一头大一头小,梯形。齐角,用来砌墙;梯形,用来箍窑。专有打“胡起”的人,用锨挑着枣木“母子”寻活儿。满叔拦一个,又请那人再找一个,两个“师傅”就在土场打“胡起”。打“胡起”的底坐,必用青石板,旧时各处的石碑一砸两半,都成这种东西。一块唐碑,颜真卿的真迹,后来发现时字迹模糊,残毁殆尽。知道此碑箍全村的窑不在话下,悔得村人直跺脚。

  打“胡起”的那些日子,满叔、来哥,天天看天,怕下雨。来哥几次半夜翻身就往土场跑,吓的满叔在后面追。来哥说,响雷,火闪,雨来了。满叔给以嘴巴,吼道,天睛睛的,哪来雨?无雨,都叫你给“急”来了!这“急”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字戮在来哥心上,急媳妇。这是真急!来哥几天不敢抬头看爹。

  育的小山终于给两个师傅“啃”完了,一排排“胡起”摆在土场,像八卦阵。干透后,满叔、来哥,还有近门、远门的弟兄们帮着把“胡起”往院里拉。没黑没白拉了几日,堆得院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拉完“胡起”后,紧接着和泥。箍窑的事情一样都不能少,少一样,窑就箍不起来。

  泥是胶,用土做的胶。土里拌水、拌麦秸便是。用胶粘“胡起”。满叔一大家人有的从土场往院里拉土,有的从队里的麦场抱麦秸,有的挑水。这样一层土、一层水、一层麦秸地垫,又把一种山堆在已是狭窄的院子里。

  箍窑的日子来临了。满叔来找队长,说某日要箍窑。队长说,好,知道了。到时,全队人都去。满叔不走,瞅着队长张嘴却哼不出声,满脸难受样。队长见了,说,吃的不够。满叔连连点头。队长说,明日到仓库装点玉谷。满叔一听,泪忍不住涌出。

  树桩上的半截铁轨敲响了,那是队里的“钟”,队长敲的。来人,队长就说满子箍窑,都去帮忙。一会儿院里就拥满了人。

  箍窑的师傅,本村人,常给周围村子箍窑。周围村子的窑都是他的脸。队长是头,队里的事他管,哪家的婚事、丧事还有箍窑,还是他管,大家都习惯了他的管。你,搬“胡起”。你,扔“胡起”。你,踩泥。你、提泥。你,挑水。满院人被他指派的`有板有眼,一个不剩。还有谁没来?喊去!

  箍窑前,先砌窑后山墙。窑多高,山墙多高,用的是齐头“胡起。”砌墙,用的人少,多数人都在和泥。七八人,穿着短裤,光着脚在那垫好的土堆上,踩。水不够,加水;麦秸不够,加麦秸。要把那种筋气、粘劲踩出。直踩的不稀、不稠,像抻扯面的面。踩了一堆,翻在一边,再踩。箍起窑 来,“吃”泥,怕跟不上。此时,院里,像暴雨来临前的天空,在酝酿着一种气氛, 一种电闪雷鸣,激烈酣畅的气氛。

  队长的眼盯着师傅的手。当师傅砌好后墙,方出窑的形状时,师傅把眼还给队长。这时,队长站在高处喊:开始!

  暴雨来了!雨脚是人的忙乱而有序影子!泥堆前有几人铲泥,铲的泥装在泥包里。有几人提着泥包往脚手架下跑。早有人在架上吊泥包。有人把吊上的泥接住,倒在扣泥人的泥板上。扣泥人扣在窑的窑底。抹泥人迅速将泥摊平摊匀。与此同时,搬“胡起”的人,一字排开,像龙,飞快向脚手架下传送“胡起”。整个院,像一架飞转的机器。

  底层的泥抹好后,只听师傅大喊一声,“上‘胡起’!”架下的壮汉“嗖”地一声,将二十多斤重的“胡起”抛上。师傅旁边专有一人为师傅接那“胡起”。接住,给师傅。师傅趁势“啪”一声贴在窑底。那瞬间只有零点几秒的时间。于是,“胡起”不住往架上飞,飞上去就贴在窑底。早有接班的“飞”手,站在一边,见前者开始喘气,就补了上去。

  师傅手快,催人。先催的是抹泥的那人。抹泥的又催吊泥的,吊泥的又催提泥的,提泥的又催铲泥的,铲泥的又催踩泥的。传送“胡起”龙,更不无法慢。拉开了距离,“胡起”就开始“弹”,你“弹”给我,我“弹”给他。像皮球,最后飞上架顶。

  更绝,还是师傅。手快,眼准,干脆,利索,随势贴上去的“胡起”,不歪、不斜,上下齐停,从不还二手。那景状,让人眼花缭乱,啧啧海叹。快就快在师傅的手上。

  抹一层圈泥,箍一圈“胡起”。箍一圈“胡起”,抹一圈泥,窑就一尺一尺地深。箍窑,不是土,就是泥,不多时满院的脸、身没有干净的,都成了泥巴巴的“神像”。箍窑,还“箍”了人的心。把心“箍”在了一起。人老几世都过在一起,不免家长里短,生隙、生怨、生气。箍窑是合隙、消怨、和气的最好时候。满院三四十个“神”没有一个闲着,都甩着浑身的力气干着。队长站在高处,一边欣赏“臣民”的卖力,更多是在欣赏一幅画、一种情、一样热朴朴的东西。

  满叔,早挂着两眼泪花,拿着烟见人就递,又说些感激的话。有人见了来哥,高声叫道“来子,快过来。”来子以为有事,赶紧奔过去。那人挤眉弄眼,小声说,“来子,快摸到媳妇腿了。”旁人大笑,笑得来子满脸通红,闪身,跑了。

  一天,两埝窑,箍成。真快。生产队又复了平常的日子。但窑的工程远没结束。剩下的都是满叔、来哥的事情。要垫窑顶,垫出窑脊三尺高的地方,防雨天漏顶。这是天长日久的事情。闲时,他们就院里拉土;拉了土就往窑顶上吊。铺了一层,就用石杵砸。砸完,再铺一层。还有,砌窑坎,用的是方“胡起”。来哥学会了打“胡起”,就自己育土,自己打。打完,拉回,和满叔一起往上砌。有时,满婶也来搭手。

  学《愚公移山》课,突然分心,想起箍窑。村人不都是愚公?愚公移山一代又一代;村人箍窑一辈又一辈,有时直到孙子的手里,也箍不起那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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