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打捞记忆》为主题的文章

时间:2020-09-22 18:21:23 文章 我要投稿

以《打捞记忆》为主题的文章

  风吹皱了麦田,卷起一波又一波绿色的麦浪;云遮住了太阳,洒下一片又一片飞翔的阴凉;鹰隼停留在半空,尽情的舒展着雄壮的翅膀;我和妈妈站在山腰的麦浪里,顺着奔流而下的梯田遥望。对面的山梁,突然传来清晰而美妙地歌唱,绿色麦田里的红衣女孩那是我的同桌——晓芳……

  这是我记忆中的一个片段,印象最深的是停留在头顶上方的鹰、鹰背上洁白的云,和白云之上湛蓝的天。鹰是奇妙的,他可以一动不动的悬在半空;山是奇妙的,他将那段歌声演绎的如此动情。今天看来,云也是奇妙的,它向我诠释了白的圣洁;天也是奇妙的,他将那种蓝永远的雕刻在我的记忆之中。

  我在一个距离县城还有五十多里的小山村长大。十七岁到县城读高中,二十岁到省会读大学,二十四岁至今辗转在城市角落的某单位上班。屈指算来,我已在或大或小的城市中不知不觉的学习、工作和生活了十三年,真是岁月如梭!

  这些年,每年回到山村的次数寥寥,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真正的待上几天。可回到了家里,蒸馒头、煮油条、炸丸子、扫房子、贴春联、挂灯笼的活已被爸妈做了,他们还为我的孩子买了一堆焰火,等到夜幕降临,爷爷点燃了焰火,奶奶拉着欢乐的孩子在院子里尽情的玩跑。我点着一支烟,遥望伴随我长大的夜幕下苍茫的大山。

  腊月二九或三十那天,外出打工的人们匆匆的赶回山村,他们没有忘记,这里是根。可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在异乡过年,不知他们是不是已经忘了,这里是根。

  几个自小一块玩着长大的伙伴踏着除夕的小雪赶了回来,我们约定好凑一个酒茬,既为自己接风、也为别人洗尘。

  照旧到了斌子家,斌子又胖了,用掺杂着山东味的乡音向我寒暄,他伸出了手,然而我并没有握住,而是在他的肩头重重的锤了一下,他似乎也反映了过来,哈哈大笑了起来。斌子变化很大,但是没变的是他的热情和坦诚,还有那一副有啥说啥的架势。东子早就到了,仍旧一副酷酷的表情,似乎人情世故没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痕迹,他变化不大,只是更黑了。桌上的菜差不多齐了,小鹏还没有到来,我们一边剥着花生,看着电视上一幅幅热情洋溢的.脸,一边有一搭无一大的的聊着些不知所云的话题。突然,门外传来大功率摩托车发动机的响声,小鹏到了。小鹏变成了一个咋咋呼呼的人,好像谁都是他的兄弟,但在我记忆中,以前他并不这样。

  我们坐了下来,看了看彼此,却没有多话,一齐端起酒杯,将满满一杯酒灌到了肚子里。酒,这东西平时谁也不愿喝,可看着熟悉了十几年的伙伴变得如此陌生,酒便变成了划开我们之间隔膜的锋利刀锋。

  一杯酒下肚,肚皮和耳朵立马有热量冒了出来。不一会,这热量将我们的灵魂漂浮到空中,似乎拉长了与平凡世界的距离,化解了加在我们脸上的一幅幅面具和加在身上的一层层隔膜。酒助谈性,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诉说几年来的酸甜苦楚、谴责世风日下的社会生态、回忆和期盼着淹没在城市里我们模模糊糊的青春与未来。我突然觉得时间和空间发生了转移,我好像看见我们四个正推着自行车走在放学回家的傍晚,落日扒着山头以最慢的速度下移,白杨树的影子长长的托在水泥路面,晚风将树上的叶子拍的哗哗作响,我们的一言一行融化在大自然中。

  酒在血管子里流淌,酒让我们暂时脱离了俗世,却也让我们变得更俗。我们说了很多,天南海北、奇闻异事、社会热点、电影、明星、房子、车子……。可是我们说的再多,却再也没有提起此时此刻就在我们身边,默默地伴随着我们长大的山村。我们曾经爬过的青山已经被石子厂挖了半壁,曾经饮过的甜美山泉早已在开山的炮声中找不到半点踪迹。山被榨干了,像是被人斩断手脚的废人,悲惨的堆在那里,靠山吃山的神话被打破了;水脉被炸断了,因泉水甜美而闻名的山村仅仅剩下“一具”虚名。

  从斌子家出来,伴随着一点恰到好处的醉,我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年初一的下午有些清冷,薄薄的雪花淡淡的覆盖着村庄,凌晨三点就起床拜年的人们,此刻吃过午饭大都在家里甜睡。我问过很多同学和朋友,他们的家乡极少有凌晨起床拜年的,但是这个习俗依然在这个小小的山村流传。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偶尔有一声炮响回荡在大山之间。十几年来,村子发生了巨变,最热闹的街道变得最冷清,偶尔有几位老人拄着拐棍在街道的长石条上坐坐。街道两侧的房屋像是失去了儿女的年迈父母,再也支撑不住衰老的身体,房顶陷落、墙壁倒塌。我站在村子的上马路上远远的向那条街遥望,在雪花的映衬之下,那里出现的是一个又一个令人恐惧的黑色窟窿。

  浮躁攀比的心态让人们厌倦了乡村生活,纷纷涌向城市。个别有钱的在城市里落了户,没钱的也拼死拼活在城市里租房,生活在乡村成了一种耻辱。我的相亲像是泼出去的水,已经散落在大大小小城市的角角落落。

  村里的小学几年前已经停办了,学校并到了附近的村子,因为上学的孩子三三两两,已组织不起一个班。刚成年的年轻人不再选择读书,他们纷纷外出打工,种田已变成老年人沉重的负担,我看到荒草在农田里肆无忌惮的生长,绿色的麦浪变成了一种回忆。

  我的家乡在走向消亡,因为现在的山村已经无法满足一个年轻人最起码结婚的要求,没有哪个女孩的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守着大山在这里过一辈子。过去的山,是一种物质上的依靠;现在的山,已经成为一种精神上的负担。我似乎模模糊糊的看到,若干年后我的家乡将变成一片野地,家家户户门里门外长满了荒草,蛇虫鼠蚁将代替我熟悉的乡亲在房子里演绎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