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叔

时间:2016-11-09 09:58:02 原创文学 我要投稿

老三叔

老三叔死了。

一位先生在族谱上写上:谢财旺、无后,卒于壬辰年戊戌月丙申日。祠堂里香烟缭绕,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伯在默默的给老三叔入殓,另外有几位婶婶把老三叔生前所有衣物棉被都烧了。三叔孤寡一辈子,没有后代给他披麻戴孝,许多祭送奠仪也免了。当三枚大钉子把棺材盖永远的钉上,没有人为他哭几声,连出殡时抬他上山去也没人为三叔提一盏引路的长明灯,只有一些的锡箔,蜡烛和香纸,更显得三叔一生的凄凉来。三叔生前但凡有人去世,都是请他提长明灯走在送葬的队伍前面,这是当地的风俗,意为引导灵魂走向正道。而老三叔死了却没有人为他这样做,不知道三叔在下面能不能看清楚他要走的路。

据说三叔年轻时候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的世面也经过不少的风雨。回到村子时,他家里什么也没有了。族长安排他住在“祭宗”祠堂里,顺便叫他打扫卫生,擦拭祖宗的牌位。列祖列宗的图像挂在中堂和两侧,到三叔已经是第五十二代“殷”字辈份了。那年四清运动,来了人要拆祠堂,族长阻止不住,老三叔拿起锄头打伤了一个干部。等老三叔在监狱里出来,一瘸一瘸的来到祠堂,祠堂坊额上的“祭宗祠”被一个硕大的红五角星取代,祠堂里的祖宗画像和牌位被烧的干干净净。中堂上挂着的,是几个大胡子外国人马列斯的图像。当时老三叔在祠堂内踅了几圈,便用竹竿去捅那些头像,被队长及时阻止。队长悄悄的对他说,“你再捅,就不是坐牢,是死罪!”

队长再不允许三叔住祠堂,三叔便在兄弟和村里人的帮助下盖了个非常简陋的临时小屋住了下来,不想一住,就是30年。

老三叔生前喜欢讲故事逗乐小孩子,尤其喜欢用他老树皮一样粗糙的大手在孩子们的头顶搓揉。他满脸的皱纹像深犁的田,沟沟壑壑里能放一箩稻谷种子。“瞧这细皮嫩肉的,摸的'真舒服。”三叔摸我们脑袋瓜的时候很陶醉。

“来来”,他经常在祠堂口逮住我,将酒瓶塞进我怀里,同时还给了我一毛钱:“一斤,赊账。”他指着我鼻子说。我一阵小跑,把酒瓶给小店的老宋:“我三叔的,一斤,赊账。”

老宋戴副老化眼镜,昏花的双眼在镜片内外上下翻滚,用一个竹子做的直勺从酒缸里打了两次,酒瓶就满满的溢出酒香来。他抽出漏斗,在一个本子上记了一笔,然后给我两粒糖,说:“叫你叔有钱就记得还我啊。”

有时候老三叔远远的拄着拐杖跟小孩子打招呼,“快来快来看看, 那是什么?是不是谁掉的钱?”

后来长大了才发现,原来是老三叔循得童声传来,故意把一毛钱放在地上的。“你捡到钱就归你了,不过你要去给我去打酒来啊。”

八十年代开始政策放松了,老三叔临时了30年的破屋实在没法子住,他又搬到了祠堂。后来人们不知不觉的发现祠堂里外国人的头像没了,标语没了。于是有死人的,又按照以前的风俗,把棺材抬到祠堂去收殓。三叔帮忙给尸体穿棉衣、打杂和守夜,出殡的时候三叔照例提个煤油灯,走在送葬的队伍前面,他后面是一片凄厉的哭声。祠堂经过几次的修缮,逐渐有了原来祠堂的雏形,可是在我看来却少了原来祠堂的神蕴。只是老三叔常年扶着拐杖坐在祠堂外面,靠着墙壁晒太阳时,醉醺醺的跟大伙打招呼的模样还很亲切。

我来老宋的小店里,问:“宋伯,我三叔生前是不是还欠您的钱?我帮他还吧。”

老宋佝偻着身子,缓慢的转过来,很吃力的看着我,“呦,你是明啊?长这么大了?不用你还。要不了多久我亲自去下面问他要。” 然后他颤巍巍的移动身体,自言自语呢喃着:“这祠堂啊,没了你三叔,还真没了灵气。”

(谢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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