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岳母经典散文

时间:2018-02-25 10:48:40 经典散文 我要投稿

我的岳母经典散文

  世间人缘真是奇怪得很,如果不是娶了她女儿,我今生大约不会认识她,更不可能同她产生现在这样的亲情。

我的岳母经典散文

  那年秋天的一个晚上,岳母带妻子来我家“相亲”。当时妻子只有20岁,还在一所大学读书,岳母也才40岁出头,两人衣着甚是粗陋,但收拾得极整洁。岳母和母亲寒喧着,妻子静坐一隅,含羞如三月桃。我一向不修边幅,加上刚从县城骑自行车到家,一路风尘,形象邋遢到了不象,然而临别时,岳母撂下了一句话:你们通通信吧。等于同意了这门亲。

  我后来问妻子:我们的婚姻,你母亲起了多大的作用?妻子笑答:是母亲作的主。我又问:当时我那副模样,你怎么就看上了?妻子仍是笑笑说:嫁人,嫁人,就是嫁个人。母亲是看你老实,她说好便是好了。

  能在女儿心中有这样的分量,我不禁对岳母刮目相看。

  结婚以后,我才了解到,岳母的处事果断,性格刚强,同她的成长经历有关——她出身在“四类分子”之一的富农家庭里,自小在被歧视的环境中长大。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成分不好的人,总是低人一等。岳母少时读书刻苦,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作文常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可终因不能考高等院校,初三刚毕业她就回乡务农了。别的姑娘有书不肯读,她却想读书没有机会。

  吃足了富农成分苦头的岳母,23岁那年,自己作主,嫁到了一家祖孙三代都是贫农的家庭里,兄弟6人,丈夫排行老大。

  三代同住,家贫如洗,那时候的社会是越穷越光荣,走出富农家庭的岳母精神上稍稍有些扬眉吐气,可连生三个女孩后,满脑子封建思想的祖、父辈们又对她产生了偏见。来自社会的歧视尚且可忍,来自亲人的歧视却令她痛不欲生。一天黑夜,家中再起争端,忿恨不已的`她跑到河边,望着清冷幽暗的河水,绝望地就想一死了之。可身后的女儿怎么办?她们不能没有母亲啊!岳母仿佛听到了女儿们的哭声,带着寸寸断肠回到了家。这时候,她的心非常坚定:一定要把女儿培养成|人,让人看看,时代不同了,男一女都一样!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岳母唤回生的力量的时候,岳父却患上了慢性肝炎。那一年,兄弟们刚刚分家,岳母家只分得一间破茅草屋。老人要赡养,孩子要上学,地里收成又不好,岳父的患病无疑是雪上加霜。没有地方可以借到这么多的钱,岳母就硬着头皮到信用社贷款来给岳父治病。为了给病中的岳父增加营养,岳母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将浸泡好了的黄豆用勺子柄在瓷缸里捣成粉末,再用沙布沥出浆一汁,倒进锅里煮沸后端给岳父喝下去,白天照样到队上挣工分,隔三差五去城里医院抓药,晚上给丈夫煎药喂药,还有一大堆家务。就在岳父病愈,眼看就可以松口气时,唯一的儿子又患上了奇怪的病,住进了城市医院。岳母又是没命地来回奔波于医院和家里。三年多的时间里,岳母的精神和身体受尽了折磨和煎熬:家里穷得叮铛响,买火柴的钱都得朝村里的好心人借,每年队上分得10斤油,还得卖掉 7斤,剩下3斤过一年,顿顿几乎都是喝咸菜汤,父子两人的前后患病又让家里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这时的岳母话越来越少,她的信念却更加坚如盘石: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坚强地活下去,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了神州大地,也给岳母一家迎来了曙光。农村全面实行了分田到户;共|产|一党一实行拨乱反正,摘去了所有“四类分子”帽子,压抑了岳母三十多年的成分问题终于彻底地解决了。她心气顺了,嗓音大了,脚步有力了,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她和岳父在责任田里种上了稻谷和棉花,在家里饲养了不少的猪、蚕、兔。没有几年,家里不仅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盖起了二间新房,特别令岳母骄傲的是,女儿成了村里历史上唯一考取大学的女孩子。

  岳母常常抚今追昔,由衷感念邓他老人家。她说,没有邓,就没有我们老百姓今天的幸福生活。现在,我们家吃穿不愁,住的是新房,日子过得同神仙一般,在以前,这是做梦也不敢想的啊。有一次,我们半开玩笑的问她,当年,你家被划成富农,受了那么多委曲,你恨不恨共|产|一党一?岳母呵呵一笑,响亮地说:不!共|产|一党一不是神,哪里就能不犯错误?要紧的是它总是向着咱老百姓的。没有共|产|一党一的改革开放,哪有咱们国家今天的新气象?这番“豪言壮语”,颇让我这个读点书的人为之动容,更让我意外的是,岳母竟然拿起了几十年没有触一摸过的笔,在孙女的方格作业本上,写下了一篇对感恩一党一的文章。这篇文章后来在本地的一家报纸发表了。

  孩子们成家立业后,岳母除了继续种责任田外,还到一些企业和个体户那里去打工挣钱。进入老年后,我们都劝她和别的老人一样,歇下来打打牌,享享清福,她似乎也肯听我们劝说,果然就去打了几回,谁知有一次在回家途中,脚下一滑,重重摔了一跤,造成轻微骨折。我们去看她,她竟笑哈哈地说,看来我天生是劳碌命,不能歇的,一歇下来老天就惩罚我了。

  今年七月,我回乡去看望岳父母。岳母家的门锁着,向村人打听,原来岳父去给村民放秧田水,岳母去给外地人家的承包田拨草了。

  这么毒的日头,这么热的天气,就是年青人也都躲在空调房里或者阴凉的地方避暑去了,两个年愈花甲的老人如何能经得起?

  我心里难过极了。作家江少宾曾经写过一篇散文:《我的幸福是一种罪过》,此刻真是感同身受。我站到烈日下来等他们回家,好象每多烤在我身上一份热,就可以增添他们一份凉似的。

  岳父荷着铁锹回来了,我快步走去,埋怨说,这么热的天,你们还……

  岳父笑呵呵说,还好,有风。

  我嗔怪岳父:这么热天,岳母还要到别人家稻田去拨草,您也不阻止她?岳父好象也在生岳母的气:我叫她别去,她不听。

  我说,能挣几个钱呢?中了暑可不划算!岳父笑着说,农村人哪有这么娇气?你岳母脾气犟,她可是听得人劝的?

  返城的当天晚上,我给岳母打去电话,请她以后再不要在这样的烈日下劳动了。岳母回我说,这么热的天,我能到田里劳动,证明我身体好啊,你都不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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