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名家人生哲理散文

时间:2018-06-23 18:13:18 名家散文 我要投稿

中国名家人生哲理散文

  为了广大读者的学习和阅读,阳光网小编选取了一部分中国名家的经典哲理散文,供大家参阅,希望可以对大家有帮助。

中国名家人生哲理散文

  中国名家人生哲理散文(一)

  两度羊肠坂

  张承志

  其一

  那一年和许晖去河南,让他查查沿途资料。他寄来了曹操的《苦寒行》,于是羊肠坂一词,带着新鲜的语感,钻进了我的脑袋。

  这一首,在曹操诗里可能不算太著名。但是几行句子一跳而出,夺走了人的视线: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崔魏!

  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对这首诗琢磨了一番。知道汉代羊肠坂至少有两处:一在河南的黄河北,大体应该坐落在从山西去洛阳的出口;另一处在太行山南北主脉的腰间,大致在林县人挖的红旗渠附近。

  我们从新乡西行,沿着太行山南端余脉,留意河流地势,寻找羊肠坂。

  一路打听,在沁阳附近有了线索:没人知道羊肠坂,但都说有个碗子城,或叫孟良寨。

  看见碗子城时,感受了山西隘口的架势——一座要塞哨卡般的小石头城,活脱一个倒扣的粗瓷碗,安在石路翻山的梁上。一眼望去:不像哨所,不像税卡,单单就像孟良寨的诨名,像个山大王的寨子。

  进了碗子城。许晖和师大的小杨,转眼已钻进了荆棘丛中。

  我有些发毛。我们想找的,是“崔巍”的太行山羊肠坂。“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不像呀。

  可是史书里也说:羊肠坂不止一处。

  突然小杨大喊:“找到啦”!

  猛地眼前一亮。那小伙子搬开一丛树枝,一片青石露了出来,我看见一个“羊”字,紧接着认出了“坂——”许晖闻声跑到,身子攀上石壁,伸手去摸那字。他的兴奋,不在言表而在动作。

  这一边我在石门楼里,端着相机,遥控般地吆喝。不知是遮挡的树枝扯开了,或是眺望的眼睛习惯了,“古羊肠坂”四个凿凿大字,还有同治年间的题款,清晰地浮出了碗子城的石墙。

  其二

  无疑,《苦寒行》的羊肠坂要险峻得多。我暗自决意,早晚要去看看它。

  这一回,我们的出发地是安阳,距太行山只举步之遥。

  太行腰部的崇山,沉默地立在右手。白陉,太行八陉之一,南北太行的身上拦腰裂开的一道缝隙——它穿越所谓表里山河的太行外壁,通过长治壶关,把晋东南的富庶一隅,与外界连接起来。

  仅仅转了三四个弯子,我们便被重山叠岭围困。回顾安阳平原已不可能。我不断回头,只见自己身置山腹,一面山如一面壁立屏风,遮断前方来路。四面悬崖如十面埋伏的铁桶阵,看着人心忐忑。

  山峡转到狭窄处,左右就望不见巅顶,前后多是秀丽的独峰;而几转出来,到了山间开阔处,路左或右,就一字排列着巍峨的断层山壁,那时猛然懂得了什么叫“铜墙铁壁”、什么叫“巍然屹立”。那些汉字的概括,字透纸背,闻声见景,一字定音,使人感慨得无以言语!

  蜿蜒行进在这裸露的地质中,人只顾联想壮观、沧桑、巍然、雄峻——唯这些词汇分寸准确,但又正是它们无力传达。

  谁能苛责呢?揭示大自然的能力是困难的,解说造物主的意欲更是困难的!

  我们从林县附近的白陉入山,渐渐在七里栈达到佳境。看见了路左的山石上,已经刻着羊肠坂的地名。都说是曹操争雄河北兵向壶关,走过了这条路。他在山之奥腹,感到了孤单和一己的微渺。写下的《苦寒行》里,暗示了一丝细腻的敬畏。这很罕见,无奈被其他秀作遮蔽,它没有那么脍炙人口。

  终于看见了羊肠坂。

  果然这一处与碗子城气势不同。不是路边刻着的曹操诗,更不是敷衍出来的十八盘——羊肠坂给人的振聋发聩,是它沿着涧水开凿断壁的石头栈道。

  在不断的石崖矗立中,一侧石壁上,开凿着一条牛车道。它时窄时宽,或坍塌或整齐。石栈道上,青苔泉水,涂着阴凉的绿色。一条曲折的蓝天在天空引领着它,攀向避不开的、太行主脉上的山口。由于山体太厚,纵深迴绕,那个山口的位置——若是在西北诸山它被称为大坂——还在遥遥的前方。

  车轮刷刷,驰走无声。心里不确定地掠过什么念头。像是悔意,又像觉悟。一首《苦寒行》就像它描述的山,因为朴实而未能流传。我们一路寻觅见识,又一路抛之身后,不肯在山野深处住下。

  如今到处都是光滑油路。古代的旅途,在这种路上不能再现。次日从太行南缘出晋。车过两省边界时,远远地,又一次看见了那扣着一个小小石碗的羊肠坂。

  公路与坂道分开了。我注视着并行的羊肠。它也气派不凡,石城守着太行的南口。路上的同道都是山西的煤车,扬着煤灰,哼哼着重重碾过。我明白,一趟越冬的散步,又结束了。

  中国名家人生哲理散文(二)

  遗爱

  三毛

  这张照片上一共摆了四样小东西。

  那么普通又不起眼的手链、老别针、坠子,值得拍出照片来吗?

  我的看法是,就凭这几样东西来说,不值得。就故事来说,是值得的。

  先来看看这条不说话的手链——K金的,上面两片红点。一小块红,是一幅瑞士的国旗、另一块,写着阿拉伯数字13。

  由这手链上的小东西,我们可以看出来,这手链原先的主人,很可能是个瑞士人,而且她是不信邪的。十三这个在一般西洋人认为不吉祥的数字,却被她挂在手上。

  这条链子的主人,原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路斯,是一个瑞士人。

  路斯不承认自己酗酒,事实上她根本已是一个酒精中毒的人,如果不喝,人就发抖。

  试着劝过几次;她不肯承认,只说喝得不多。酒这东西,其实我也极喜爱,可是很有节制,就算喝吧,也只是酒量的十分之三、四就停了,不会拿自己的健康去开玩笑。

  当路斯从医生处知道她的肝硬化已到了最末期了时,看她的神情,反而豁达了。对着任何人,也不再躲躲藏藏,总之一大杯一大杯威士忌,就当着人的面,给灌下去。

  每当路斯喝了酒,她的手风琴偏偏拉得特别的精彩。她拉琴,在场的朋友们就跳舞。没有什么人劝她别再喝了,反正已经没有救的。

  有时候,我一直在猜想,路斯是个极不快乐的人。就一般而言,她不该如此不要命的去喝酒,毕竟孩子和经济情况,都不算太差的。可是她在自杀。

  那个医院,也是出出进进的。一旦出了院,第一件事就是喝酒。她的丈夫喝得也厉害,并不会阻止她。

  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十月二十三日那一天,我跑去看路斯,当时她坐在缝衣机面前车一条床单的花边。去看她,因为十月二十六日是路斯的生日。拿了一只台湾玉的手环去当礼物。

  “玉不是太好,可是听说戴上了对身体健康是有用的。”我说。

  路斯把那只玉手环给套上了,伸出手臂来对我笑笑,说:“我喜欢绿色,戴了好看,至于我的病嘛——就在这几天了。”我看着路斯浮肿的脸和脚,轻轻问她:“你自己知道?”

  她不说什么,脱下腕上这条一直戴着的手链交给我,又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金表来,说:“只有这两样东西可以留给你,我的长礼服你穿了太大,也没时间替你改小了。”

  我收了东西,问她:“你是不是想喝一杯,现在?”

  路斯对我笑笑。我飞奔到厨房去给她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

  她睇了我一眼,说:“把瓶子去拿来。”

  我又飞奔去拿瓶子,放在她面前。

  路斯喝下了整瓶的烈酒,精神显得很好。她对我说:“对希伯尔,请你告诉他,许多话,当着尼可拉斯在,长途电话里我不好说。你告诉他,这房子有三分之一应当是他的。”

  希伯尔是路斯与她第二任丈夫生的孩子,住在瑞士,我认识他,路斯是住加纳利群岛的`。

  “还有什么?”我把她的手链翻来覆去的玩,轻轻的问她。“没什么了!”她举举空瓶子,我立即跑去厨房再拿一瓶给她。

  “对尼可拉斯和达尼埃呢?”我问。

  “没有什么好讲了。”

  我们安静的坐着,海凤吹来,把一扇窗拍一下给吹开了。也不起身去关窗,就坐着给风刮。路斯一副沉思的样子。

  “ECHO,你相信人死了还有灵魂吗?”她问。我点点头,接着说:“路斯,我们来一个约定——如果我们中间有一个先死了,另外一个一定要回来告诉一下消息,免得错过了一个我们解也解不开的谜。”

  “先去的当然是我。”路斯说。

  “那也未必,说不定我这一出去,就给车撞死了。”我说。

  路斯听我这么说,照着西班牙习惯敲了三次木桌子,笑骂了一句:“乱讲的,快闭嘴吧!”

  “你——这么确定自己的死吗?”我问。

  路斯也不回答,拿了瓶子往口里灌,我也不阻止她,好似听见她的心声,在说:“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陪伴着路斯静坐了好久,她那坐轮椅的丈夫,喝醉了,在客厅,拿个手杖举到天花板,用力去打吊灯,打得惊天动地。我们不去睬他。

  “好了,我出去扫玻璃。”我说。

  路斯将我一把拉住,说:“不去管他,你越扫,他越打,等他打够了,再出去。”

  我又坐下了,听着外面那支手杖砰一下、砰一下的乱打声,吓得差一点也想喝酒了。

  “不要去听他,我们再来讲灵魂的事。”路斯很习惯的说。我好似又把她的话听成“我想死”。

  “好,路斯,如果你先死,我们约好,你将会出现在我家客厅的那扇门边。如果我先死,我就跑来站在你的床边,好吗?”

  “如果我吓了你呢?”

  “你不会吓倒我的,倒是他——”我指指外面。我们两个人开始歇斯底里的笑个不停。

  “喂,路斯,我在想一个问题。”我说。

  “你怕我鬼魂现不出来?”

  “对!我在想,如果蚊子的幼虫——产卵在水里的,一旦成了蚊子,就回不到水里去。我们一旦死了,能不能够穿越另一个空间回来呢?这和那个蚊子再不能入水的比方通不通?”

  “等我死了再说吧!”路斯笑着笑着。

  我跑到厨房去拿了一个干净杯子,倒了少少一点酒、举杯,跟路斯干了。出去安抚一下她的丈夫,把打碎的玻璃给扫干净,就回去了。

  中国名家人生哲理散文(三)

  秋恋

  三毛

  生命有如渡过一重大海,我们相遇在这同一的狭船里。死时,我们同登彼岸,又向不同的世界各奔前程。——泰戈尔

  她坐在拉丁区的一家小咖啡室里望着窗外出神,风吹扫着人行道上的落叶,秋天来了。

  来法国快两年了,这是她的第二个秋,她奇怪为什么今天那些风,那些落叶会叫人看了忍不住落泪,会叫人忍不住想家,想母亲,想两年前松山机场的分离,想父亲那语不成声的叮咛……她仿佛又听见自己在低低的说:“爸、妈,我走了。”我走了,我走了,就像千百次她早晨上学离家时说的一样,走了,走了……哦!妈妈……她靠在椅背上,眼泪不听话的滴下来。她打开皮包找手帕,她不喜欢自己常常哭,因为她害怕自己一哭就要哭个不停了。今天怎么搞的,特别难过。她低下头燃了一支烟,她有些埋怨自己起来。她记得半年前写给妈妈的一封信,她记得她曾说:“妈妈,我抽烟了,妈妈,先不要怪我。我不是坏女孩子,我只是……有时我觉得寂寞难受。小梅住得远,不常见面。这儿,大家都在为生活愁苦……不要再劝我回去,没有用的,虽然在这儿精神上苦闷,但我喜爱飘泊……”她奇怪在国内时她最讨厌看女人抽烟。她狠狠地吸了一口。

  咖啡凉了,她预备回去,回她那间用廿元美金租来的小阁楼兼画室。

  抬头望了望窗外,黄昏了。忽然,她发觉在窗外有一个陌生的中国青年向她注视着,并且似乎站了很久了。她迷乱地站在那儿,不知怎么开口招呼他。这儿中国人太少,除非存心去找人,要不然一个星期也碰不到一个,再不然就是那批说青田话,开餐馆的华侨。他从外面推门进来了。“坐吧!”她指着对面的椅子低哑地说着。他们没有交谈,只沉默地互相注视着,她觉得有些窘,下意识的拿出了一支烟,自己点了火。

  “抽烟?”他摇了摇头。

  小店的胖老板亲自端来了一杯咖啡,朝她扮了个鬼脸,大概是替她高兴吧!这个每天来喝咖啡的苍白寂寞的中国女孩子找到朋友了。她觉得有些滑稽,只因为他是一个中国人就使我那么快乐了吗?她再看了他一眼,他像是个够深刻的男孩。

  “我在窗外看了你很久,你心烦?”他终于开口了。“没什么,只不过是有些想家。”她狠狠的吸了一口烟,逃避的把眼神散落到窗外,她害怕人家看透她。

  “你从台湾来?”他问。

  “台湾,”她缓缓的,清清楚楚的回答他。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倒在椅背上。

  “那真好,你知道我顾忌这些。”

  “我也是。”她淡淡的却是放了心的回答。

  “你住过台北没有?你知道,我家在那儿。”她掠了掠头发,不知应该再说什么。他没有回答她,却注视着她掠头发的动作。

  “你来巴黎多久?”

  “两年不到。”

  “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画画。”

  “生活还好?”

  “我来时带了些钱,并且,偶尔我可以卖掉一张小画……”他沉默了好久,一会儿他说:“你知道当我在窗外看到你,第一眼给我的感觉是什么?”

  她装着没听见他的问话,俯下身去拨动烟灰缸。“刚才我问你曾在台北住过?”

  “是,我一直住在那儿,我是海员,明年春天我跟船回去。台北有我的母亲、妹妹……”他的声音低哑起来:“我们的职业就是那么飘泊,今天在这儿,明天又不知飘到里哪里了……”他自嘲的笑了笑,眼光里流露出一股抑制不住的寂寞。“招商局的船极少极少开到这儿。”她说。

  “不是招商局的,我们挂巴拿马的旗子。”

  “什么时候开船?”

  “昨天来的,后天清早开中东。”

  后天,后天。她喃喃的念着,一下子觉得她对现在的一切留恋起来。她忽然想冲动的对他说,留下来吧!留下来吧!即使不为我,也为了巴黎………多留几天吧!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他们不过是两个天涯游子偶尔相遇而已。他们只是互相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她把两杯咖啡的钱留在桌上,站起身来,像背书似的对他说:“很高兴今天能遇见你,天晚了,就要回去……”一口气说完了,她像逃似的跑了出去。她真恨自己,她知道她在这儿寂寞,她需要朋友,她需要快乐。她不能老是这样流泪想家……他像是一个好男孩子。她恨自己,为什么逃避呢,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我求什么呢?踉跄的跑上楼梯,到了房里,她伏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她觉得她真是寂寞,真是非常非常寂寞……几个月来拚命抑制自我的那座堤防完全崩溃了。

  第二天早晨,她没有去史教授的画室,她披了一件风衣在巴黎清冷的街心上独步着,她走到那家咖啡室的门口,老板正把店门拉开不久,她下意识的推门进去。

  中午十一时,她仍坐在那儿,咖啡早凉了,烟灰散落了一桌。睡眠不足的眼睛在青烟里沉沉的静止着,她咀嚼着泰戈尔的一首诗:“因为爱的赠遗是羞怯的,它说不出名字来,它掠过阴翳,把片片欢乐铺展在尘埃上,捕捉它,否则永远失却!”——捕捉它,否则永远失却——他不会再来了,昨天,他不过是路过,不会再来了……她奇怪昨夜她会那么哭啊哭的,今天情绪低反而不想哭了。她只想抽抽烟,坐坐,看看窗外的落叶,枯枝……。忽然,她从玻璃反光上看到咖啡室的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进来,他穿了一件翻起衣领的风衣。他走过来,站在她身后,把手按在她的肩上。她没有回头。只轻轻的颤抖一下,用低哑的声音说:“坐吧!”就像昨天开始时一样,他们互相凝视着说不出话来,他们奇怪会在这样一个奇异、遥远的地方相遇。他伸过手臂轻轻拿走了她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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